资源、技术疑点重重,九岭锂业的新能源故事成色几何?
如火如荼的新能源浪潮,搅动着一幕幕似曾相识的旧故事。
日前,江西九岭锂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九岭锂业)更新招股说明书,冲刺主板上市。与去年7月的初版内容相比,除更新财务数据外,公司募投项目和募资金额也出现重大变化,引发外界关注。
洋洋洒洒五百多页的招股书,勾勒出锂矿“淘金热”下一家“夫妻老婆店”的梦幻浮沉。
柳暗花明又一村
根据招股书介绍,九岭锂业主要从事锂盐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公司顺应新能源发展的潮流,通过不断地技术革新,对产业链进行延伸,逐步打通了“矿石开采-矿石分选综合利用锂盐生产及深加工”的产业链条,形成了碳酸锂等锂盐产品垂直一体化生产能力,核心产品为电池级碳酸锂和工业级碳酸锂。经过数年积累与发展,公司已成为我国锂云母提锂盐的核心企业之一,公司核心产品正是当前炙手可热的碳酸锂,产品已进入宁德时代、比亚迪、特斯拉、上汽集团等核心电池和新能源汽车厂商的供应体系。
然而九岭锂业的前身,却与新能源这条“高大上”的产业链毫无关联。
2011年3月,九岭锂业成立之初的名称为“奉新县春荣陶瓷原料有限公司”,公司创始人魏绪春、余红梅夫妇彼时事业重心无疑还放在竹木材料加工行业。两人创办的江西飞宇竹业集团,也是奉新县竹材产业龙头企业,公司总裁余红梅曾因创业及带动乡亲创业的先进事迹,多次获得省市级表彰,连续担任两届江西省人大代表。
2016年,飞宇竹材正式挂牌新三板基础层,成为魏绪春、余红梅夫妇与资本市场的第一段“交集”,显而易见,直到当时,飞宇竹业仍然是其商业版图的核心与基石,而春荣陶瓷的地位或许更接近魏绪春家族同期成立的电影放映、广告传媒、房产开发等实体,是县级“能人”跨界布局的一根触角。
飞宇竹材新三板挂牌后,并没能实现曲线IPO的跨越式发展,营收徘徊在9000万元上下,盈利能力甚至逐年下滑,按照绝大部分新三板企业的走向,其创始人的资本市场之旅本将走向黯淡收场。
然而正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关头,新能源赛道突如其来的火爆,使魏绪春家族找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根据招股书描述,2016年,碳酸锂市场价格出现一波快速上涨行情,公司实际控制人魏冬冬判断未来新能源汽车的快速发展可以大幅提升碳酸锂的需求,因此在对锂云母提锂的可行性进行论证后,开始规划进入这一产业,由于该产业是资金密集型行业,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技术研发、产线购建,因此公司2017年起开始陆续引入宁波瀚旺、宁波翰宁等投资机构,并根据上述机构提出的对价要求,将其父魏绪春实际控制的宜丰县花桥大港瓷土矿采矿权及相关权益转入公司,公司名称也变更为九岭锂业。
外部资本“点石成金”后,九岭锂业很快成为魏绪春家族商业版图的“第二增长曲线”,并伴随着其后锂电产业爆发式增长,启动了“资本追捧-资源嫁接-估值抬升”的增长飞轮。
不过中介机构的专业包装和“催肥”,并不能掩盖九岭锂业在公司治理上的疑云,其典型的家族企业特征,为后续公司发展带来极大不确定性。
截至招股说明书签署日,魏冬冬(魏绪春之子)、魏绪春、潘蕊(魏绪春儿媳)合计控制公司57.8645%的股份,尽管招股书极力强调魏冬冬的实控人角色,但魏绪春的影响力绝难忽视。目前魏绪春主要负责九岭锂业子公司春友锂业的整体运营,而春友锂业正是公司最“值钱”的锂矿资产-宜丰县花桥大港瓷土矿权益持有人。
同时,九岭锂业现有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核心技术人员,有极高比例仍为魏绪春亲属或多年部属,以董事会为例,现有三名内部董事分别为魏绪春父子及飞宇竹材“元老”、高中学历的占道武,四名外部董事中除了三位独董,另一位赖传锟则是游走于新三板等市场的职业玩家。目前,董监高等核心人员及其近亲属直接或间接持有发行人股份,合计也达到65.16%。
资源与技术“成色”几何?
尽管九岭锂业被冠以云母提锂“四小龙”的名头,但按照一家锂矿企业的价值坐标衡量,九岭锂业手中的矿产资源和专有技术,成色都有待澄清。
根据最新IPO募资计划,公司募资将由原先的7.6亿元暴涨至34.3亿元,募投项目增加丰城九岭锂业有限公司新能源材料生产项目,该项目拟利用新购置土地建设电池级碳酸锂生产线,达产后将形成年产5万吨电池级碳酸锂及相关副产品生产能力,总投资25亿元,建设期拟定为2.5年。
且不说目前山雨欲来的碳酸锂周期拐点下,该项目可行性论证是否合理,即便从招股书上看,九岭锂业电池级碳酸锂业务的“瓶颈”似乎也并不在锂盐产能不足。
事实上,根据招股书数据,公司2020、2021年度及2022年上半年,锂盐(碳酸锂及中间制品)产能利用率分别为67.72%、84.29%、89.62%,均未达到公司2019年94.84%的水平,在当前碳酸锂供应最紧缺的阶段公司锂盐产能都不饱和,更可能的原因在于含锂矿石采选。
招股书显示,公司含锂矿石报告期内实际开采量基本达到乃至超过许可开采量,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司每年依然需要外购数万吨锂云母精矿用于锂盐制备,公司自持的宜丰花桥大港瓷土矿供应能力令人怀疑。
值得注意的是,公司在风险提示中也提到,大港瓷土矿累计探明含锂瓷石矿资源储量9191.94万吨,折合碳酸锂当量约100万吨,但由于资源勘探开发具有不可预见性,受勘查条件、技术水平等因素制约,勘察工程的有限性,以及各矿山地质构造多样性和复杂性可能会导致估算的资源储量在数量、质量以及利用可行性方面与实际情况存在差异。如果公司实际矿产资源储量与目前勘查核实结果存在较大差异,则可能对公司未来资源供给的保障程度产生影响,从而对公司的业务及经营业绩产生不利影响。
除了大港瓷土矿这只下金蛋的“母鸡”,九岭锂业再无其他锂矿资源储备,经历上下游巨头争抢锂矿资源的军备竞赛,九岭锂业外延扩张的窗口已近乎闭合。
除了资源储备,锂盐提取技术也是各家上游企业竞争的焦点,“半路出家”的九岭锂业,在这一领域显得乏善可陈。报告期内,公司研发投入每年仅一千余万元规模,招股书列示的三名核心技术人员,除了管理学本科毕业的实控人魏冬冬,其他两人过往也属于一线技术人员,缺少重大项目或中高级岗位经历。
那么,“跟竹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魏绪春,是从哪里获得了九岭锂业转型的核心技术?
招股书,为外界提供了可能的线索,其中提到,九岭锂业股东汪金良曾为飞宇新能源提供理论指导、技术咨询服务,同时其实际控制的江西闪特于2018年以505万元投资飞宇新能源,同年江西闪特、汪金良与飞宇新能源、九岭新能源签署投资协议,约定待飞宇新能源云母提锂技术路径基本成熟、产业规模化生产基本稳定时,可将江西闪特持有的飞宇新能源股权置换为九岭新能源的股权。
招股书中履历语焉不详的汪金良,其实是一位锂材料领域的学术新锐,现为江西理工大学材料冶金化学学部博士生导师,学术研究方向为稀土钕铁硼废料绿色短流程回收、锂云母绿色提取与综合利用技术以及稀土功能粉体材料绿色制备技术。
招股书中对汪金良惜字如金的描述,反而显露出一丝蹊跷,假如九岭锂业核心技术依赖于外部合作伙伴,那么公司核心业务的“成色”无疑将进一步被削弱。
结语
新能源产业宏大愿景下的繁荣,在上游矿产环节引发的,却依然是屡见不鲜的“淘金热”故事。急于分享红利的中介机构“卖水人”,和被暴富梦想吸引的跨界“淘金客”,在快速包装上市的游戏中各取所需,实现了双赢合作,然而诸多潜藏的隐患,最终却可能要由二级市场投资人“埋单”。
对九岭锂业这家锂矿“淘金热”中的典型样本,万点研究将予以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