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建投:中越出口之争,真外流,假替代
乘着全球化的大潮,越南成功从全球最贫困的国家之一走向中等收入国家。越南的发展进程无可避免地受到中国的显著影响,在政策上同样亦步亦趋地跟随了中国的改革路径。因此国外有声音认为越南或在一定程度上将成为中国制造业的补充或替代。中信建投认为,越南在总量和结构,在产业链和供应链,很难对我国出口形成根本性的挑战,相反,今年出口的核心风险在于全球外需的下滑,目前欧美经济本身已度过高点,高通胀和央行的集体紧缩进一步带来需求的负反馈,外需拉动或进入一段低谷时期。
以下为原文内容:
核心观点
一、出口对比:中国结构调整,越南局部发力
总量上,中越替代关系不明显。中国优势明显,越南增速占优但近年来下滑明显,双方有收敛迹象。全球份额上,越南尚未进入蚕食中国的阶段,双方都在分享全球增量蛋糕,尤其是2018-2019年敏感时期,中国份额相对越南较为稳定。
结构上,中国主动调整,越南顺势应变。全球贸易格局重塑背景下,中国多元化趋势明显,降低对美国出口、增加对欧洲和非洲等联系。越南则抓住美国对华订单减少的机会,对美出口是其贸易增长的主要途径,欧洲等其他地区占比萎缩,显示其并不具备与中国在全球市场交锋的竞争力。同一时期,中国对越南出口大幅增加,这可能并非巧合。
行业上,越南核心靠电子产品拉动,服装并不是主流。国内则相对多元化,化工、机械、电子三足鼎立。
疫情后,中国出口猛增,但并未对越南形成明显挤兑。一方面,越南优势部门电子产品仍然在拉动整体贸易;另一方面,中国虽然恢复对美出口,但越南对美贸易的上行趋势未受到影响。
二、订单转移:越南吸引外资,中国企业布局
越南的优势包括劳动力成本低、积极协调区域安排、贸易格局重塑中获益等,转移的著名例子包括耐克和三星,目前耐克近半数产能在越南,三星手机工厂几乎全部外迁。
越南吸引大量海外投资,也包括中国企业的主动布局。耐克、优衣库、孩之宝、健盛等服装鞋业巨头,英特尔、谷歌、三星、夏普等、鲁泰纺织等也在越南大量投资进行产能布局。
三、谁是风险:短期替代不是核心矛盾,外需下滑才是系统挑战
今年来,越南放开入境限制、国内供应链扰动,确实有利越南订单的承接。但是,越南在总量和结构,在产业链和供应链,很难对我国出口形成根本性的挑战,其电子产品和对美出口高增的现象,需要放到我国贸易结构调整的大背景下观察。
相反,今年出口的核心风险在于全球外需的下滑,而非订单外流。目前欧美经济本身已度过高点,高通胀和央行的集体紧缩进一步带来需求的负反馈,外需拉动或进入一段低谷时期。
正文
中国产业链竞争力仍远超越南,订单有一定外流,但更多是全球贸易格局下的结构性调整,越南在短期难以形成实质性的替代。
一、中越出口总量与结构对比
总量上,中国优势明显,越南增速占优但近年来下滑明显,双方有收敛迹象。从总量来看,2016至2020年中国出口额远大于越南出口额,5年来均是越南出口额的10倍左右。从增长速率来看,2017至2020年越南整体增长率高于中国,但越南出口增长率近些年逐年大幅回落,二者有收敛迹象,这意味着越南高增长对我国的压力其实在减小。
中越在全球贸易份额多数时间是同涨同跌,仅在2016-2017年有短暂的明显分化,很难说越南份额是从中国抢夺过去。
过去十年,中越两国在全球出口份额在多数时间都在共同上行,仅在2016-2017年中国有明显回落,但即使在这两年,也没有出现越南的份额加速上升的情况,2018年中美贸易冲突爆发后,中国相对越南份额也没有出现骤降,当年保持平稳,进入2019年甚至出现中国出口份额增长大幅赶超越南的情况。
疫情后两年,整体看中国并未争夺太多越南份额,中越都在增长,替代关系不明显。2020年至今,中国出口份额大幅上行创历史新高,一个流行说法是越南、东盟的份额被中国抢夺,但实际数据显示越南整体份额也在上升,总量数据无法验证二者有显著的替代关系。相反,这两年份额大幅下降主要是欧美国家。
出口目的地来看,中国向欧洲转移,越南愈发依赖美国,体现大国博弈的格局变化。
两国向全球主要地区出口额的占比来看,亚洲均最高,北美洲次之,欧洲在第三位。近年来的一些变化趋势上,中国对各洲的出口占比较为稳定,但亚洲有小幅下降趋势,欧洲有上涨趋势,北美洲波动中微降。而越南方面则是向亚太经合组织以及美国的出口占比迅猛增加,而向欧盟的出口占比却在迅速减少。
中国对美国出口下降的同时,中国对越南、越南对美国的出口上升。
出口额排名前十的国家或地区来看,美国都是两国最大的出口国,亚洲国家居多,欧洲国家次之。中国向美国的出口额自2018年中美开贸易冲突后,出现了大幅度下滑。与此同时,越南向美国的出口额大幅度上涨。而中国对越南的出口占比也在明显提升,对其他主要国家或地区的变化则不大。
近年来越南出口主要由电子产品拉动,服装并非核心,国内出口则更加多元化,化工、机械、电子三足鼎立。
从行业的角度来看,越南在过去5-10年最大的出口带动来自电子产品,占其整体出口份额在2015-2019年间上升超过8个百分点,其他行业整体均在萎缩,尤其纺织服装表现相对一般。我国电子产品相应份额虽然也在上升,但速度明显放缓,可能受到越南的一定影响。但整体结构上,我国更为多元化,化工、机械等增长更多。
疫情后,中国相关产品的出口猛增,但并未对越南形成明显挤兑。
2020年,中国纺织服装行业的出口占比大幅提升,一方面疫情相关产品贡献较大,另一方面与供应链完整有关,越南表现则较差,但纺服本身不是越南近年来的发力点。其优势部门电子产品,增长仍然较快,仍拉动整体出口上行。其次,从主要的国别替代角度看,虽然疫情后我国对美国出口开始回升,但越南也基本延续之前上行趋势,并未下降。
二、出口订单潜在转移:越南近年来吸引较多外资
越南的优势包括劳动力成本、积极协调区域安排、贸易格局重塑中获益等。根据越南统计局,当前越南平均工资最高的是胡志明市,而该市劳动者的月平均为890万盾(约2480元),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中国生产制造相关工作者的平均工资5437元,越南人工成本远低于国内。2020年6月8日欧盟与越南正式签署《越南—欧盟自由贸易协定》《越南—欧盟投资保护协定》,协议制定了减掉99%的关税、降低关税吸引外企在本国建工厂等促进贸易、吸引外资的规定。这对于越南争夺欧洲市场有帮助。从全球贸易格局看,美国政策强调供应链安全,降低对单一国家的依赖度,越南为首的东南亚国家因此获益。
转移的著名例子包括耐克和三星。越南是典型的外向型经济体,尽管越南体量无法与中国比拟,其廉价的劳动力也吸引了不少外资。中低端制造业方面,2009年,耐克在越南代工厂的产能就已经超越了中国代工厂。电子产品部分,2018年三星有50%的手机、三分之一的电子产品出自越南,中国的手机相关产能几乎迁出。
越南在吸引大量海外投资,也包括中国企业的主动布局。2019年越南的贸易总额达到5170亿美元,几乎是其GDP的2倍。原本在中国工厂最常生产的鞋业、服装、针织等产品,均有强劲的出口增长。2019年越南鞋业出口达182亿美元,仅次于中国;服装出口额突破300亿美元,成为世界第二大成衣出口国。从外国投资来看,2019年越南的总额达380亿美元,为近十年最高。具体来看,耐克、优衣库、孩之宝、健盛集团等涉及服装鞋业的公司纷纷投资越南建厂;英特尔、谷歌、三星、夏普,中国的歌尔声学、立讯精密等涉及芯片、手机、屏幕的科技公司也在越南投资布局产能。值得注意的是,歌尔声学在越南的工业区投资了2.6亿美元,国内纺织龙头鲁泰纺织的全资子公司万象纺织在越南西宁省规划总投资约2.10亿美元。越南吸引的不只是欧美企业,还有正在布局东南亚的中国企业。
今年来,越南开放入境有利订单承接。国内订单流出压力,除了工业和制造业产能利用率下降,能源及原材料价格暴涨,疫情导致的运输困难,运费暴涨外,越南为首的东南亚国家的压力也是短期干扰。越南自3月放开入境限制,出口涨幅显著,3月货物出口340.6亿美元,增长45.5%,市场预期2022年贸易总额或达到7000亿美元创新高。从行业来看,农产品行业和服装制造业出口势头强劲。农产品方面,出口增速达到了约18-19%。服装制造业方面,得益于欧盟市场的服装需求、中国的棉纱进口需求,以及国内疫苗的快速接种,当地许多纺织企业订单甚至已排到今年第三季。
三、越南替代不是当下出口核心风险
中国对于越南依然是“巨无霸”的存在,总量和产业链均有优势。中国的出口规模远胜越南,这其中很大部分和中国地域、人口相关,另一部分和中国独一无二的产业集群相关,中国多年的基础设施、产业链、供应链投资。这些因素越南在短期无法进行替代。
中国更多在产业升级方向侧重,类似服装和电子行业,未必全是替代,而是外溢。前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到,越南出口的增加不是全面性,更多是承接美国份额,同时我国对其出口也在增加,在越南投资建厂的不只是欧美企业,还有很多中国企业。这一方面说明中国企业在向东南亚扩展;另一方面也暗示中国产业的升级,将国内“淘汰”的低端制造业转移至东南亚。从政策导向上来看,一方面,中国在优质的基础设施与产业集群的基础上,向“制造强国”发展;另一方面,中国对创新、对高端技术自主研发的重视,也让中国向“创造大国”方向走去。无论是现象上,还是政策上,中国的目标已不再仅仅是“制造大国”。
全球贸易格局决定了越南很难重走中国的道路。在某种意义上,越南的确在走中国走过的路。但是二者的国际背景却大不相同。中国制造的发展是在全球化的热潮之下进行的,而越南的发展则是以美国掀起的“去全球化”热潮为底色。无论是将工厂迁回美国为美国创造更多工作的政策导向,还是降低对单一国家进口依赖度的方针,都决定了越南只是短期的一种替代选择,而并非具有中长期的优势。
今年出口的核心风险在于全球外需的下降,而非订单外流。我们倾向于认为,越南对我们的替代只是短期干扰,国内出口下半年的系统性风险仍然来自外需的走弱。目前欧美经济本身已度过高点,高通胀和央行的集体紧缩进一步带来需求的负反馈,外需拉动或进入一段低谷时期。